师弟堕魔后

卫青云堕魔那日，青芜山的风很大，他眸间一片猩红，显然是杀红了眼。

他的白袍被浸染成红色，浓得发黑，地上趴着一大片师兄的尸体。

他怀里抱着一个青衣女子，一手将一个弟子吸附过来。

下一秒，那弟子便软倒在地，没了气息。

「卫青云，你醒过来。」

师傅的灵力ー遍一遍往卫青云的身上打去，试图压制住他体内暴动的魔气。

他入了魔，修炼邪术，通过吸食别人修为反哺自身。

就连师傅如今也不是他的对手，眼见师傅越发吃力，卫青云只动动手指，师傅便

被卫青云手里的灵霜剑，钉在思恩殿的匾额上。

他收回剑，师傅的尸体便重重砸在青玉石制成的台阶上。

师叔抱住他腰，嘴里吐出鲜血，目眦欲裂，喊着我的名字。

「霜霜，快跑。」

我看着满地的血，昨日还鲜活喊我小师姐的如今没了生息，死状凄惨。

「卫青云，你醒一醒，你睁开眼看看你杀的是什么人。」

我试图唤醒他的神智，同他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。

兆春三年，师傅命师叔带着一大片弟子去山下除妖，我和卫青云同大部队走散，

途中遇见一只狼妖。

我们天赋再高，如今却也不过炼气期的弟子，面对一头三阶妖兽还是力不从心，

后面以我为了掩护他离开，被狼妖咬伤了腿。

我朝他拼命摆手，让他走。

「记得找人来救我。」

然后提着剑，不顾腿上被撕咬下的血肉迎上狼妖。

而等他带着人来时，看见的便是我浑身是血，旁边躺着一只狼妖。

众人松了一口气，师叔看我一眼。

[擅自离开，你和卫师弟回去自行领罚。」

回去的路上，卫青云一句话没说，我趴在他的肩上，看着他好看的侧脸。

山林树影投射的光落在我们身上，时间一瞬间变得漫长，只余山间鸟鸣，脚步踩

过枯枝轻响。

十五岁的卫青云说:「师姐，我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中了。」

卫青云说他不会让我陷入危险，可他不记得了，师傅说，入了魔的人都是没有神

志的。

所以卫青云不记得竹林一起练剑的师兄弟，不记得少年们无视他的冷脸同他勾肩

搭背一起下山斩妖除魔，不记得在吟风崖受罚时醒来披在身上的薄毯。

如今青芜山上尸横遍野，皆是朝夕相伴之人，他都不记得了。

卫青云回头，听见我说的话，扯屠笑了笑，言语恨意不加掩饰。

「程灵霜，你最该死。」

他很少这样直呼我的名字，大多数他和别人一样喊我师姐。

他看着我，重复一遍，「程灵雷，你最该死。」

一剑穿心，这是他送我的死法。

胸口的剑被利落收回，寒光在空中一闪，我瘫软在地，试图去抓住他的衣摆。

意识昏沉之际，我看见他剑穗晃动，上面木牌隐约刻着平安二字。

是那年在景和镇，千云峰上风雪大，我一步一叩首，为那个少年在佛祖前，求他

岁岁安好，健健康康。

卫青云说，「程灵霜，你对我所有的不堪想法，都让我恶心。」

他觉得是我因嫉妒害死了他的心上人，不肯听我的解释。

他觉得他的爱情世人不容，所以杀了宗门所有人。

我想，十年前说一生只为斩妖除魔的少年，也会恨如今的自己。

剑尖摩擦地面带来的火星被风席卷，霎时间燃起火焰，火势越来越大，我躺在火

里，胸腔的位置冒着汨汨鲜血，我看着他的背影远去。

可师弟不知道的是，我心脏天生与旁人相反，他那一剑，要不了我的命。